阳春三月的一天,我专程去看望远方的大姨父和大姨娘,两个都是近80岁的老人了,大姨父早在淮海战役中打断了一条腿,柱着个拐棍,至今享受政府二级残废军人待遇津贴,现在肺部有毛病。大姨娘耳朵不好,腰部也不好,且高血压。可是,老两口举手投足间的那份相濡以沫,却深深地感动了我。
我和大姨娘说话的当儿,只见大姨娘轻轻拍了三下手,大姨父应声而至,微微倾身看着姨娘,也不说话。姨娘做了个喝水的动作,姨父随即心神领会去里间端来茶杯把几颗药吞服了。大姨父咳嗽了,大姨娘给他背部轻轻地拍着,然后拿了毛巾替他擦去流在脸上的泪水……我看着这两位老人的关爱举动,犹如历经岁月风浪的涓涓细流,静美、绵长。
大姨娘是那种一眼看得出很精致的女人,娇小的身材,端正的五官,言谈举止间透出淡淡的雅致。虽现在年令大了,可周身楞是看不出老态聋钟的状态。听母亲说,大姨娘年轻时很漂亮,贤惠温柔。我的外公去世后外婆改嫁去了人家,我妈就住在大姨娘家好几年,姊妹两个相依为命,大姨娘大姨父一直待我家很好。
大姨父身有残疾,一直不能从事繁重的劳务,里里外外大都是大姨娘去料理,加之生了六个儿女,姨娘身体也落下好多种病,大姨父也时常关照、呵护着姨娘。母亲说,姨父和姨娘真是一世的好夫妻呢,他们从未吵过架、红过脸。
这次去看望他们时,大姨夫身体不如前几年,三年前己查出是肺癌,但姨父依旧是一脸的慈祥乐观,说话的声音依旧爽朗。他对我说,洪涛,你从远处来看我们,我们都很高兴,只是不能再去你家看看喽。现在我已不能下楼了,什么事情都得靠你大姨娘了。
大姨父的耳朵比以前又更聋了些,我和他说话,得附在他的耳边大声说,或者由姨娘充当翻译。姨父看着我同姨娘说话,只在一边笑着,摇摇头,无奈地说,听不见你们在说些什么。
大姨娘的脊椎神经己经严重地影响到脑神经,所以他现在走路巳不大稳。看着他的样子,我有种想流泪的感觉。姨娘轻轻地对我说:“洪涛,我早同你大姨父讲啊,我们要珍惜生活啊,活一天就赚了一天。所以,我现在其他什么事都不管了,只要把大姨父的饮食起居照料好,老俩口活一天就相互搀扶着说说话作作伴”。姨娘说这话的时候淡淡然,不急不躁。又说,医生说了,现在我们老俩的身体随时都有危险,已经做好准备,孩子们都很好,他们各自有家庭、有自己的事业,我们能多过一天就是幸福啊。
大姨娘的语气平和,淡泊,是那种涉过岁月长河的安宁,仿佛不是在谈论有关生死的话题,而是在谈一场随时都可能要赶赴的人生宴会。
大姨父母的相守让我情不自禁地想到那首老歌-……《最浪漫的事》。歌中唱:等到我们老得哪里也去不了,我还依然把你当成手里的宝。漫长的人生,从执子之手到与子偕老,三百六十五里路程,一日日行来,旖旎演绎的不就是这份不离不弃的忠贞相守么。
我加深理解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情,不是年少时的山盟海誓,不是情到深处的彼此承诺,因为世间所有的承诺不过证明着没有把握。爱的永恒的真意是淡去的岁月中有情的相守,无语的默契。(马洪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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